那一天,脚步匆匆地在高楼林立的小区中穿行,忽然,一阵熟悉的虫鸣在头顶响起,“啧啧———突———”,那羽翅振动发出的美妙颤音,正是蝈蝈的吟唱。循声望去,一只蝈蝈笼悬于一家阳台窗下,此起彼伏的虫声就从这里流出,叫醒了这个还在沉睡的早晨。
虫声阵阵,穿过记忆的门,引来一片共鸣。
儿时长在乡间,每逢夏日田畴载绿的时候,蝈蝈便会登上这个舞台,成为乡野中最嘹亮的歌手,从早到晚唱个不停。天越热,蝈蝈的叫声就越响亮,所以,你常会见到三三两两的孩子奔走在热浪滚滚的乡路上,去寻觅那隐匿于青纱碧叶间悠悠作响的鸣虫。
抓蝈蝈需要技巧,是要寻声而去的。碧野万顷,先得辨识它叫的方向,再慢慢靠近。这个歌手听觉灵敏,当它觉察到你出现时,歌唱便戛然而止。此刻,你必须收住脚步,耐心等待,如果会“啧啧”地学一阵蝈蝈叫,很快便会引来它的下一支曲子。然后,你屏气凝神,蹑手蹑脚地摸上去,在那阵醉人的演唱中,一只碧绿的蝈蝈就会落入倏然扣合的的小手中。
还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,和一群大孩子跑到几里外的野地抓蝈蝈。不知过了多久,乌云笼盖,凉风骤起,大孩子们撒腿就跑,把胖乎乎的我远远甩在后面。山雨欲来,就在我停停走走张皇失措的时候,一辆马车从身后跑来,赶车的一把将我抱到车上,奔村子而去。当我坐着颠颠的马车回到村里,裹挟着土腥气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,而那时,我手里还捏了一只硕大的蝈蝈。
故乡的蝈蝈有两种,绿豆和火红,前者通体碧绿,很常见,后者一身赤色,甚是稀罕。孩子们将抓到的蝈蝈塞进用高粱杆扎成的蝈蝈笼里,放上金黄的角瓜花供它享用,挂在屋檐下,我们便枕着那个夏天最美妙的乐音酣然入梦。
今天,当那一阵阵久违的“啧啧———突突———”的虫鸣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响起,我又被带回到那段青葱的岁月,在一片辽阔无际的碧野上,有少年正向着虫声行走在自由高远的天地间。(羊城晚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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